不止一点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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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蔡庄主（第1页）

当天半夜三更，天高月淡。何芬、岳里苏、何元元各自背了简易行裹，潜村后，小路，趁月光，一路往西奔。有《心意》诗叹道：

志女巍然不动摇，选美实难将她招。

宁与岳郎投恋情，说死不皇家轿。

生来常同娘为伴，欢乐喜逗山河笑。

尽管京宫设舞宴，难买元元心一条。

摸到耒水岸，天色放亮。三人坐草地歇气，掏出包袱中干粮，饥餐渴饮毕，何元元盲然悲愁道：“天下之大，却没得容身之处。娘，我们究竟哪去投奔？”岳公子道：“过了耒水河，翻过西边山岭，向北，向西行，入川到我家去罢了。”老娘道：“万万不可!一人犯罪，全家诛连。西川属皇朝管辖地，岂不是自投罗网，害你爹娘一家人呐。”

三人心在紧缩，苦闷疾首。正无处自容之际，其娘何芬眼中一亮，盯住女儿胸前挂的小葫芦玉佩，道：“有了。”元元急问：“娘有主意了么？”何芬侧身抚摸女儿胸挂的玉佩，道：“这玉佩是你姨姨临终时留下，遗言道：‘落难时，拿它找伦哥’。只是伦哥他在京城太遥远。蔡家离这近，咱们先那里躲一躲。”岳公子道：“伯母，去麻烦蔡家，不是诛连他家人么？去不得!”何芬四平八稳道：“蔡家没人敢动。如今，朝中有人，谁都怕。这样罢了，先到蔡家，躲过风头再走。”说毕，三人便背了行裹，匆匆潜林间小道，迴避光亮处行人而走。

行不到七、八里，便来到蔡家庄院前梌树林子里，何芬道：“门前有人，我和元元不便先去。”岳公子道：“这庄，我人生面不熟，晚生前去拜蔡家长辈如何。”何芬道：“也罢。不过，蔡哥、蔡嫂不认识公子……唔，这样吧，带这玉佩去说话便是。”说着从元元颈项取下白玉小葫芦，叮嘱道：“来回小心，在蔡家借个无人处说话。”岳里苏只点头，将行裹由元元取了，便整理衣服，捋顺散发，小心翼翼进了蔡家朱红漆大圆门。

一盏茶时分，蔡家夫妻蔡莫、慧娘由岳公子引路，进得梌树浓林间。亲热喏喏两句，没敢多言，便由主人领着挠大半圈，从庄院后小门进去，立即把门紧锁了。引领到后院偏堂角隔间里，三人施礼后，蔡庄主道：“这两间避静，就此住下。”慧娘道：“膳食、茶水有人管待，不必出大门，以防万一。老妇会来看你们。”何芬噗嗵跪地，泪水由不得流出，涰泣道：“一家人落难……又来蔡哥蔡嫂家找麻烦，真格过意不去。”慧娘急扶起何芬，又阻止晚辈人下跪，和蔼道:“快起来，自家人，何必行跪礼。”蔡莫赞道：“好一对鸳鸯，天造地设的一对呵。岳公子书生气十足，可谓屈指数得的人才，必将大有造化。”岳里苏恭谦道：“前辈大人过奖喽，晚辈才学疏浅。”慧娘笑道：“元元女儿长得绝象你大姨何英呐。”忽地哀叹道：“唉，悲哉，可怜哉!何英逝世也有近二十载呢，好快，元元长成个大秀女喽。”元元半掩袖，略些羞涩道：“多谢姨夫、姨姨夸赞。很是不該来打挠，我娘欠恩公、恩母不少银子，至今未还。此行逃难，又让老大人们担风险。”慧娘付之一笑，道：“嗨，甚么欠银不欠银，二十年喽，还提那点银子干啥。何况，那银钱是为何英看病患所用，芬妹子，你伦哥早吩咐，就是还来银子，也断然不能收。”

东汉年头，蔡莫庄主被尊称为蔡太公，为人正直，多行善事，慷慨道：“休得再提欠银，一笔勾销。再说风险，不必多怕。吴县令、县丞、主簿皆是熟人，岂敢对庄院无礼行事。你们落难之人，即来之则安之。”说毕，便告辞，拂袖出门。慧娘道：“芬妹子，里外两间，你仨分别寝宿。已是正午，该用膳之时，老妇去作安排。”说罢，便去了。不大工夫，两个丫环端来四大盘两小盘菜肴桌，三个盏子，三双箸子，一壶酒摆齐，作礼毕也去了。三人感激心情如何，尽在不言中。

天天盛情款待，岳里苏岂是等闲之辈，再说何芬母女也不願寄于富家吃闲饭，况且，何芬为给母亲和姐姐治病，先后共借蔡家二百三十两银子，是一笔很大的款数，皆被免了，不准再提及。三人觉欠恩情，应图报，怕万一连累蔡太公家，又不願当饭来张口的闲人。但几次要辞别，皆被蔡庄主和夫人阻拦。这天夜里，三人合计：“决不牵连蔡家恩人!”当即，三人给蔡恩公、慧娘跪在正堂，行李全背在身肩，坚毅要走。蔡莫、慧娘不好再阻止，蔡太公道：“苦海无边，你们哪去？”说着，连同夫人将三人一个个扶搀起来。慧娘道：“你们投奔哪去？总要有个地当安身立命。”何芬母女盲然无路。岳公子道：“恩伯、恩姨，晚生家在西川，只是伯母、元元怕我家人受连累。怎么说，她们也不去。”

蔡庄主道：“老夫倒想出个地当。”慧娘道：“哪里？”蔡太公道：“京城便了，找我弟蔡伦。”慧娘应声道：“老妇也觉投奔伦弟有出路。再说从前，伦弟对何英一片深情，那个葫芦玉佩正是蔡伦送给何英。”何芬担心道：“唷，给伦哥找麻烦……万一牵连他。”蔡莫道：“不妨，贤弟在朝廷任要职，甚么事好摆平。”慧娘道：“就这么定喽，伦弟见着家乡人，他也会愉悦。”三人齐声道：“多谢恩人，多谢了。”蔡庄主道：“不必多礼。唔，我儿在外当差，女儿皆出嫁，正好三匹马闲着。京城遥远，你们可骑马前去，看到家里的三匹马儿，伦弟更会欣慰。”说罢，慧娘便吩咐人去马厩里牵马，又亲自到后厢房中取来十两银，道：“芬妹子，这点银钱带，当路盘缠。”何芬被感动得流下热泪，只是不接收。推来推去，蔡太公厉言，硬是让何芬不得不接。只是接收下五两小银锭，将大银皆恭身退回放桌。何芬感激道：“五两银钱，足够去京城的盘缠。”三人又跪地拜谢不止。一应皆备毕，吃罢午膳，马时，元元道：“娘不会骑马，只需娘搂着我骑一匹，公子哥骑一匹，够了。”于是，留下一匹，骑走两匹，与恩人又行大礼告辞后，便偏僻路而行。

何芬母女，岳公子三人骑马而行，半夜又困又渴，却不敢去客栈投宿，生怕财主汪四保追寻而来。忽听见叮叮咣咣打铁声音，牵马往那灯光炉火铁匠铺走去。岳公子道：“客栈、酒楼不能去，不如到铁匠铺，借个地当，住一宿。”何芬母女点头应允。岳公子便前说妥当，三人一路进得铁匠家后房。

老铁匠叫季永善，四十九岁年纪，满脸胳腮胡齿，生得魁梧。老伴已故，带着三个女儿，分别唤作季莲根、季莲叶、季莲花。三个女儿分别二十岁、十八岁、十六岁青春年华，皆为采莲勤女。忙季，去采莲；不忙时，就帮她们爹，收拾铁匠铺子里里外外。

三个女儿与何元元处得亲亲热热。吃毕，洗净，岳公子和季铁匠住一间；其余女流住一大间，挤在两张床入睡。第二天起程，三个女儿送一袋牛肉炒面，又蒸一笼馒头给他们仨，备其路中吃。何芬十分感激，掏银子给主人，被拒绝收。何芬母女只有临行时叮嘱：“将来一定到京城来作客。”便各人背了小包裹，恋恋不舍离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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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活动时间：1月1日到1月3日）

当天半夜三更，天高月淡。何芬、岳里苏、何元元各自背了简易行裹，潜村后，小路，趁月光，一路往西奔。有《心意》诗叹道：

志女巍然不动摇，选美实难将她招。

宁与岳郎投恋情，说死不皇家轿。

生来常同娘为伴，欢乐喜逗山河笑。

尽管京宫设舞宴，难买元元心一条。

摸到耒水岸，天色放亮。三人坐草地歇气，掏出包袱中干粮，饥餐渴饮毕，何元元盲然悲愁道：“天下之大，却没得容身之处。娘，我们究竟哪去投奔？”岳公子道：“过了耒水河，翻过西边山岭，向北，向西行，入川到我家去罢了。”老娘道：“万万不可!一人犯罪，全家诛连。西川属皇朝管辖地，岂不是自投罗网，害你爹娘一家人呐。”

三人心在紧缩，苦闷疾首。正无处自容之际，其娘何芬眼中一亮，盯住女儿胸前挂的小葫芦玉佩，道：“有了。”元元急问：“娘有主意了么？”何芬侧身抚摸女儿胸挂的玉佩，道：“这玉佩是你姨姨临终时留下，遗言道：‘落难时，拿它找伦哥’。只是伦哥他在京城太遥远。蔡家离这近，咱们先那里躲一躲。”岳公子道：“伯母，去麻烦蔡家，不是诛连他家人么？去不得!”何芬四平八稳道：“蔡家没人敢动。如今，朝中有人，谁都怕。这样罢了，先到蔡家，躲过风头再走。”说毕，三人便背了行裹，匆匆潜林间小道，迴避光亮处行人而走。

行不到七、八里，便来到蔡家庄院前梌树林子里，何芬道：“门前有人，我和元元不便先去。”岳公子道：“这庄，我人生面不熟，晚生前去拜蔡家长辈如何。”何芬道：“也罢。不过，蔡哥、蔡嫂不认识公子……唔，这样吧，带这玉佩去说话便是。”说着从元元颈项取下白玉小葫芦，叮嘱道：“来回小心，在蔡家借个无人处说话。”岳里苏只点头，将行裹由元元取了，便整理衣服，捋顺散发，小心翼翼进了蔡家朱红漆大圆门。

一盏茶时分，蔡家夫妻蔡莫、慧娘由岳公子引路，进得梌树浓林间。亲热喏喏两句，没敢多言，便由主人领着挠大半圈，从庄院后小门进去，立即把门紧锁了。引领到后院偏堂角隔间里，三人施礼后，蔡庄主道：“这两间避静，就此住下。”慧娘道：“膳食、茶水有人管待，不必出大门，以防万一。老妇会来看你们。”何芬噗嗵跪地，泪水由不得流出，涰泣道：“一家人落难……又来蔡哥蔡嫂家找麻烦，真格过意不去。”慧娘急扶起何芬，又阻止晚辈人下跪，和蔼道:“快起来，自家人，何必行跪礼。”蔡莫赞道：“好一对鸳鸯，天造地设的一对呵。岳公子书生气十足，可谓屈指数得的人才，必将大有造化。”岳里苏恭谦道：“前辈大人过奖喽，晚辈才学疏浅。”慧娘笑道：“元元女儿长得绝象你大姨何英呐。”忽地哀叹道：“唉，悲哉，可怜哉!何英逝世也有近二十载呢，好快，元元长成个大秀女喽。”元元半掩袖，略些羞涩道：“多谢姨夫、姨姨夸赞。很是不該来打挠，我娘欠恩公、恩母不少银子，至今未还。此行逃难，又让老大人们担风险。”慧娘付之一笑，道：“嗨，甚么欠银不欠银，二十年喽，还提那点银子干啥。何况，那银钱是为何英看病患所用，芬妹子，你伦哥早吩咐，就是还来银子，也断然不能收。”

东汉年头，蔡莫庄主被尊称为蔡太公，为人正直，多行善事，慷慨道：“休得再提欠银，一笔勾销。再说风险，不必多怕。吴县令、县丞、主簿皆是熟人，岂敢对庄院无礼行事。你们落难之人，即来之则安之。”说毕，便告辞，拂袖出门。慧娘道：“芬妹子，里外两间，你仨分别寝宿。已是正午，该用膳之时，老妇去作安排。”说罢，便去了。不大工夫，两个丫环端来四大盘两小盘菜肴桌，三个盏子，三双箸子，一壶酒摆齐，作礼毕也去了。三人感激心情如何，尽在不言中。

天天盛情款待，岳里苏岂是等闲之辈，再说何芬母女也不願寄于富家吃闲饭，况且，何芬为给母亲和姐姐治病，先后共借蔡家二百三十两银子，是一笔很大的款数，皆被免了，不准再提及。三人觉欠恩情，应图报，怕万一连累蔡太公家，又不願当饭来张口的闲人。但几次要辞别，皆被蔡庄主和夫人阻拦。这天夜里，三人合计：“决不牵连蔡家恩人!”当即，三人给蔡恩公、慧娘跪在正堂，行李全背在身肩，坚毅要走。蔡莫、慧娘不好再阻止，蔡太公道：“苦海无边，你们哪去？”说着，连同夫人将三人一个个扶搀起来。慧娘道：“你们投奔哪去？总要有个地当安身立命。”何芬母女盲然无路。岳公子道：“恩伯、恩姨，晚生家在西川，只是伯母、元元怕我家人受连累。怎么说，她们也不去。”

蔡庄主道：“老夫倒想出个地当。”慧娘道：“哪里？”蔡太公道：“京城便了，找我弟蔡伦。”慧娘应声道：“老妇也觉投奔伦弟有出路。再说从前，伦弟对何英一片深情，那个葫芦玉佩正是蔡伦送给何英。”何芬担心道：“唷，给伦哥找麻烦……万一牵连他。”蔡莫道：“不妨，贤弟在朝廷任要职，甚么事好摆平。”慧娘道：“就这么定喽，伦弟见着家乡人，他也会愉悦。”三人齐声道：“多谢恩人，多谢了。”蔡庄主道：“不必多礼。唔，我儿在外当差，女儿皆出嫁，正好三匹马闲着。京城遥远，你们可骑马前去，看到家里的三匹马儿，伦弟更会欣慰。”说罢，慧娘便吩咐人去马厩里牵马，又亲自到后厢房中取来十两银，道：“芬妹子，这点银钱带，当路盘缠。”何芬被感动得流下热泪，只是不接收。推来推去，蔡太公厉言，硬是让何芬不得不接。只是接收下五两小银锭，将大银皆恭身退回放桌。何芬感激道：“五两银钱，足够去京城的盘缠。”三人又跪地拜谢不止。一应皆备毕，吃罢午膳，马时，元元道：“娘不会骑马，只需娘搂着我骑一匹，公子哥骑一匹，够了。”于是，留下一匹，骑走两匹，与恩人又行大礼告辞后，便偏僻路而行。

何芬母女，岳公子三人骑马而行，半夜又困又渴，却不敢去客栈投宿，生怕财主汪四保追寻而来。忽听见叮叮咣咣打铁声音，牵马往那灯光炉火铁匠铺走去。岳公子道：“客栈、酒楼不能去，不如到铁匠铺，借个地当，住一宿。”何芬母女点头应允。岳公子便前说妥当，三人一路进得铁匠家后房。

老铁匠叫季永善，四十九岁年纪，满脸胳腮胡齿，生得魁梧。老伴已故，带着三个女儿，分别唤作季莲根、季莲叶、季莲花。三个女儿分别二十岁、十八岁、十六岁青春年华，皆为采莲勤女。忙季，去采莲；不忙时，就帮她们爹，收拾铁匠铺子里里外外。

三个女儿与何元元处得亲亲热热。吃毕，洗净，岳公子和季铁匠住一间；其余女流住一大间，挤在两张床入睡。第二天起程，三个女儿送一袋牛肉炒面，又蒸一笼馒头给他们仨，备其路中吃。何芬十分感激，掏银子给主人，被拒绝收。何芬母女只有临行时叮嘱：“将来一定到京城来作客。”便各人背了小包裹，恋恋不舍离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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