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止一点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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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章 恨别离平地起惊雷中（第1页）

“皇上驾到！”

随着小厦子的禀报声，黛玉用手中的粉色丝帕轻轻拂了拂身上那件蔻稍绿平银金蕊白莲的衣裙，然后低垂着眉眼，盈盈下拜：“臣妾给皇上请安。”

胤禛伸出手来，黛玉浅笑着将自己那只柔弱无骨的小手轻轻地放在他的掌心，然后顺从着他的力量起身。他感觉自己仿佛握住了一块上等的羊脂暖玉，触手生温，但又带着一丝微微凉意，就像初夏夜晚的微风一样，轻轻拂过心头，带来了如蜻蜓点水般的微妙心动，一圈一圈地泛起连绵不绝的涟漪。

“这是臣妾新做的紫苏桃子饮，皇上尝尝。”黛玉轻声说道，然后将一只清澈通透的淡青色琉璃盏摆到了胤禛面前。盏中的液体呈现出一种淡淡的粉色，宛如夏日湖上的荷花，散发着清新的香气。

在那片粉红色的海洋中，漂浮着几块不大不小的桃子果肉，每一块都被雕刻成了圆滚滚的球形，一口一个刚好。烛火的映照下，碗中泛着温暖的琥珀色的光晕，让人忍不住想要品尝一口。

“知道皇上要来，这一碗饮子早早儿地就用井水湃了，现在入口该是刚好。小厨房的菜也都备好了，皇上饮完这一碗便可用膳了。”黛玉的声音温柔而恬淡，如这一碗饮品一般，清爽却不会甜腻，原主的嗓音搭配上她自己本身的说话方式，刚好应了这曲院风荷的名字。

“方才路上来的时候朕还说今年夏天热得这样早，连带着心中都起了几分燥气。现下用了玉儿调的这杯桃子饮，倒是神清气爽许多。”胤禛仔细端详着面前的黛玉，纤细的长眉入鬓，起势平缓淡然如雏鸟春羽，眉尾处稍稍用了力带出了几分锋利出来，“今日玉儿用的可是上次朕赐给你的螺子黛？”

“是，皇上好眼力，倒是一眼就认出来了。”

“不错，你皮肤白，寻常的铜黛青绿色较多不适合你。这螺子黛墨中带蓝，还浅淡几分，你用着是好看。”

“都说‘女为悦己者容’，能入了皇上的眼，就是这螺子黛的福气，更是臣妾的福气，也不枉臣妾在菱花镜前花了小半个时辰。”

“朕还记得你刚入宫的时候，谨小慎微，不敢多说一句话，也不敢多走一步路，柔柔弱弱得像是枝头的夹竹桃，一阵风吹便落了满地缤纷。这几年下来，你为朕抚育了几个孩子，在诗书礼乐方面也成长了许多。虽面容还如当初一般，却多了几分坚韧不拔的气质。”胤禛抿了下嘴唇顿了顿，似是在斟酌着用词，“倒似那水中芙蓉一般，更显风姿了。可见当初朕给你赐居这曲院风荷，也算得上是美人美景相得益彰了。”

“世人都说周敦颐《爱莲说》中最好的一句便是‘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可臣妾最喜欢的却是‘中通外直，不蔓不枝，香远益清，亭亭净植’。这些年臣妾得了皇上多少的细心照顾和教导，让臣妾在这宫中能随了自己的心意看书学习，还能亲自教养自己的孩子，臣妾心里都是知道的。”黛玉脱下了手上的护甲，走到了胤禛的身后，伸出手来揉捏起胤禛的肩膀，“有皇上的真龙之气庇佑，臣妾心里无时无刻不是感激着的。”

胤禛感受着肩膀上传来的力道，舒服得微眯起了眼睛。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声音传来，是菊清带着小丫头们鱼贯而入，把预备好的菜肴纷纷端上了桌。

胤禛睁眼一看席面，不免低头笑了一笑，伸出手拍了拍黛玉的手：“你看你预备的这一桌子菜，都是极费工夫的。单这一道六虾面，就得至少花费两个时辰的时间，何况还有这鳕藕南瓜盅和莲子百合粥。”

“有话不妨直说。”胤禛握着黛玉的手，稍稍用力让她从身后站到了自己的身边，他看着黛玉的眼睛，低沉了语气缓声道，“朕知道，自淳儿……你便是再也不吃莲子了。若朕没有猜错，你此番折腾，定是为了惠嫔吧？”

“臣妾没有想到，这样的微末小事，皇上也会放在心上。”黛玉眼中一热，飞快地行礼道，“皇上英明，臣妾确实是为了眉姐姐。如今姐姐尚未出月，便接到了要把十阿哥送到太后那里去抚育的消息。苏公公在武陵春色传旨的时候臣妾也在，亲眼见着眉姐姐心神俱裂，差点晕了过去，还望皇上能够收回成命！”

胤禛叹了口气，俯下身子，扶黛玉起身：“此事朕已经决定，不能再更改。”

黛玉一听，眼泪顿时流了下来，哽咽着说：“皇上，这莲子之心最苦，臣妾同为人母，实在不忍见到这母子分离的场景，也不想看到眉姐姐日后整日以泪洗面。皇上，请您念在眉姐姐曾经日日前往寿康宫照顾太后，恪尽孝道的份上，收回成命吧！眉姐姐也说了，她愿意出了月之后，经常带着十阿哥去太后跟前儿尽孝。待十阿哥再大点，日日前去也是可以的。皇上，这不是更加两全其美吗？”

胤禛沉默片刻，抬起眼皮看着黛玉，语气平静地缓缓说道：“淑妃，你僭越了。”

“轰隆隆……”不知何时，远处的天空已经乌云密布，厚重的云层掩不住沉闷的雷声，一阵一阵地翻涌不息。随着晚风裹挟而来的潮气如同长长的触手，在檐角窗缝无孔不入，入侵到室内，浸得人的心整个儿都变得沉甸甸了起来。

黛玉不禁打了个寒颤。

这几年，胤禛对她一直都算是和颜悦色。对于她的各类要求，也都是力所能及去满足，更是让她短短几年从答应的位份爬到了如今的妃位——这一切的一切，竟让她一时忘记了君主本就不可能是一位和颜悦色的角色，更别提眼前这位从腥风血雨中杀出来的皇帝了。

他是夫，更是君。她是妾，更是臣。

黛玉慌忙下跪：“臣妾失言，还请皇上恕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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