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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7第 277 章（第1页）

春雨淅淅沥沥地打在“新心堂”的瓦檐上，滴答作响，像极了那年柴房里油灯旁笔尖划过纸面的声音。林婉儿坐在窗前，左手已能稳稳握住毛笔，正一笔一划抄写着《女科济阴集》中的药方。她的字迹不再歪斜颤抖，而是清峻有力，如同她挺直的脊梁。

阿丑端着一碗热汤进来，轻轻放在案上。“老师说您昨夜又熬到三更，非要把那本《妇孺律例详解》补完不可。”她语气里带着责备，眼里却满是敬重，“如今您已是‘姐妹盟’南方八县的总教习，何必事事亲力？”

林婉儿笑了笑，放下笔，指尖轻抚书页边缘：“正因为身份变了，才更要写得清楚明白。那些刚逃出来的女子，连字都不识几个，若连一句‘我有权告官’都看不懂，又怎么敢站出来？”

阿丑低头不语。她如今也不再叫“阿丑”了。苏娘子为她改名“阿宁”，取“安宁”之意。可每当听见有人唤她名字，她仍会怔住片刻??仿佛这个名字不是属于她的，而是她用命换来的奖赏。

门外传来嬉笑声。几个年轻女子围坐在院中石桌旁，一边缝制绣品，一边低声诵读林婉儿编写的《自救十策》。有个小姑娘念到第五条时卡住了，旁边人便耐心教她：“大胆告官??记住了，不是求官，是告！我们不是乞丐，是原告。”

林婉儿望着她们，心头柔软如春水荡漾。这些女孩中有曾被卖进青楼的、有遭夫家毒打流产的、也有被族中长辈逼婚自尽未遂的。她们初来时眼神空洞，像被抽走了魂魄；如今却能大声说话，敢笑敢怒，甚至有人主动报名去乡间宣讲律法。

就在这时，马蹄声由远及近，踏破雨幕。

一名身披蓑衣的女子翻身下马，手中银铃随风轻响。她摘下斗笠，露出一张清瘦而坚毅的脸??是苏红姑，原是京城烟花巷中最红的姑娘，三年前靠吞炭毁嗓逃出生天，如今已是“姐妹盟”北线信使。

“林姐姐！”她快步走入堂内，发梢滴着雨水，“出事了。”

众人皆惊。林婉儿起身迎上前：“可是官府又有动作？”

苏红姑摇头，从怀中取出一封密信，封口盖着朱砂火漆，印纹是一朵含苞的木槿花??这是“姐妹盟”最高级别的紧急令。

林婉儿拆信阅毕，脸色骤变。

信中写道：

>“沈德昌之子沈知行，已于三日前越狱潜逃，现藏身于永州境内某书院。据线报，他意图联络旧日权贵，反扑‘姐妹盟’，并扬言‘必亲手焚毁新心堂，诛逆婢林氏以正纲常’。

>另，其背后似有朝中某阁老暗中支持，恐牵连甚广。望速做应对，切勿轻举。”

堂内一时寂静无声。阿宁颤声问：“他……他还敢回来？”

林婉儿盯着那封信，良久未语。窗外雨势渐猛，一道闪电劈开天际，照亮她眼中冷光如刃。

“他当然敢。”她缓缓道，“因为他从未真正认过错。他给我的玉佩，是他母亲的遗物；可他助我，并非出于良知觉醒，而是想借我之手扳倒父亲，夺回家族掌控权。如今败局已定，他便要报复所有让他‘失序’的人??包括我。”

苏红姑沉声道：“朝廷那边已有风声，说咱们聚众抗命、蛊惑妇人离经叛道。若沈知行真能攀上阁老，怕是要掀起一场大狱。”

林婉儿冷笑：“那就让他来。我早已不是那个躲在柴房写状纸的小婢女。我是林婉儿，是‘新心堂’讲师，是‘姐妹盟’南方联络使。我要让他看看，什么叫‘秩序’已被打破，再也回不去了。”

她当即召集骨干议事。当晚，“新心堂”灯火通明，所有成年女子齐聚大厅。林婉儿立于堂前，声音清晰坚定：

“有人要回来抓我们，烧我们的屋，让我们重新跪下去称‘奴’。你们怕不怕？”

一片沉默后，陈绣娘站了起来。她脸上仍有当年被丈夫泼热水留下的疤痕，却昂首道：“我怕。但我更怕回去看着孩子被人卖掉换酒钱。我不走。”

紧接着，苏娘子也起身：“我在沅心堂种了十年菜，见过太多女人死在夜里。这次，我想活到最后。”

一个接一个，三十多名女子站起，齐声道：“我们不走！我们要守这里！”

林婉儿眼眶发热。她知道，这一战若败，她们可能再度沦为囚徒，甚至丧命。但她更清楚，退一步，便是万丈深渊；进一步，哪怕粉身碎骨，也是在为后来者铺路。

次日清晨，林婉儿亲自带队出发，前往永州。她们不带刀剑，只携药箱、律书与《自救十策》。沿途张贴告示，向百姓宣讲：“凡协助抓捕逃犯沈知行者，官府有赏；凡包庇纵容者，同罪论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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