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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利民一手握住方向盘,一手夹着烟,心里万千思绪,胡延坤的麻烦,比他想象得还要大,还要直接,还要…丢人现眼。他这座山,似乎比他们预想的崩塌得更快、更彻底。
中午的时间,与人大的几个领导谈了话,回到了县委食堂吃午饭,在门口的时候,就遇到了杨伯君和廖文波,俩人在食堂门口低声交流着,我看着俩人,估计又有了新的进展。
我看着人大的几位领导说道:“各位领导啊,你们啊,先去吃,我说几句工作。”
杨伯君和廖文波两人略显激动的道:“县长,我们有重要情况汇报。”
我看了看食堂,里面人不少,就想着一会再吃,就道:“走吧,一会儿吃饭。”看着人大几位领导走进食堂,我的脸上的沉稳瞬间敛去,取而代之的是一丝凝重。
我转向杨伯君和廖文波,目光锐利:“伯君,文波,什么情况?边走边说。”我抬步朝自己位于县委楼的办公室走去,步履沉稳却带着紧迫感。
杨伯君紧跟在侧,语速快而清晰:“县长,工作组那边今天上午被围了!不是工人闹事,是家属!来了二十多号人,男女老少都有,情绪非常激动。”
廖文波补充道,声音带着寒意:“都是交了钱给胡玉生‘买’岗位的家属!他们说,公告贴出来,工作组进驻,他们才知道胡玉生承诺的‘铁饭碗’是假的,是违规甚至违法的!现在工作组要求清退超编人员,他们慌了,去找胡玉生退钱,胡玉生躺在医院装死,一分不退!他们就涌到工作组来了,要求政府做主,把钱要回来!”
三人走进我的办公室,韩俊迅速关上门。办公室里的火炉烧的滚烫,铁皮水壶冒着水蒸气,驱散了门外的寒意,却驱不散我们三人脸上的凝重。
晓阳已经预示到会是这个局面,只是这个局面,来的更快更猛烈,我坐在宽大的办公桌后,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具体怎么说?”
杨伯君拿出一份记录本:“他们反应的情况高度一致:时间集中在过去两年,也就是省里启动县级石油公司划转之后,涉及到的金额从几千到一万多不等,都说是通过中间人或者直接找到胡玉生,交了所谓的‘安置费’、‘打点费’,承诺安排正式工或者‘转正’。个别关系好的找的胡玉生,都开了收据,多数都是口头承诺或者白条。但有几个家属提到了具体的中间人,其中就有吕振山的亲戚!”
廖文波眼神凌厉:“县长,证据已经很清晰了!胡玉生利用职务之便,伙同吕振山等人,长期、大规模地买卖国企工作岗位,非法收受巨额财物!这已经不是简单的违纪,是赤裸裸的受贿罪、行贿罪、滥用职权罪!性质极其恶劣,数额特别巨大!我建议,”他声音斩钉截铁,“立刻对胡玉生采取强制措施!突击审讯,固定证据!同时控制吕振山等关键涉案人员!迟则生变,万一他们串供或者毁灭证据……”
杨伯君也点头附和:“文波同志说得对。抓了胡玉生,一是可以震慑其他涉案人员,迫使他们交代问题;二是可以给愤怒的工人和家属一个初步交代,稳住他们的情绪,避免群体事件升级;三是,”他看向我,加重了语气,“这是解决石油公司划转和超编人员清退问题的关键一步!不把胡玉生这个毒瘤挖掉,不清算这笔非法交易,划转就名不正言不顺,清退工作也会阻力重重,随时可能引爆更大的火药桶!工人不会甘心被清退,交了钱的更会觉得自己血本无归,矛盾只会越积越深!”
办公室内陷入短暂的沉默,只有火炉上的水壶发出轻微的嘶嘶声。杨伯君和廖文波的目光都聚焦在我的身上,等待着我的决断。抓人,似乎是眼下最直接、最有力、也最能快刀斩乱麻的选择。
我的目光缓缓扫过面前两位得力干将,他们的急切和决心我都看在眼里。我端起桌上的保温杯,慢慢地喝了一口水,水温正好,熨帖着有些发紧的喉咙。
“伯君,文波,”我放下水杯,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沉稳,“你们的工作,推进得很快,很扎实。工人家属的反应,印证了我们之前的判断,也把胡玉生的问题彻底暴露在了阳光下。这很好。”
我话锋一转,身体微微前倾,目光深邃:“但是,抓人……尤其是现在这个节骨眼上抓人,牵一发而动全身,我们需要……更全面地考虑。”
杨伯君和廖文波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疑惑。
我的手指在桌面上轻轻画着无形的轨迹,似乎在梳理着纷繁的思绪:“你们想想,现在是什么时候?距离新年还有不到一个月,县‘两会’召开在即。这是全县政治生活中的头等大事。”
我顿了顿,目光扫过两人:“你们不要忘了,这些人交了钱,是真的在石油公司拿了工资,在县里入了编,成了正式的工人,这里面牵扯的绝对不是胡玉生和石油公司一家啊。”
杨伯君道:“是啊,劳动人事局,财政局、计划委员会都有涉及。”
我继续道:“稳定,压倒一切。尤其是‘两会’期间,绝对不能出任何乱子!胡玉生是什么人?是胡延坤的儿子!胡延坤刚刚在人大座谈会上,在众目睽睽之下,做了表态。我们抓了他儿子,而且是立刻、马上抓,胡延坤会怎么想?那些刚刚被压下去、表面顺从的老同志们会怎么想?他们会觉得我们是过河拆桥,是卸磨杀驴!甚至会觉得,上午胡延坤的表态,是被我们胁迫的结果!这会在‘两会’前夕,在代表委员中,引发多大的震动和猜疑?”
我的声音很平静,但每一个字都像重锤敲在杨伯君和廖文波的心上。他们只看到了案件本身和石油公司的乱局,而县长看到的,是整个东洪县政治生态的平衡和大局的稳定。
“一旦抓人,”我继续道,“胡玉生狗急跳墙,会咬出多少人?田利民、吕振山,甚至可能牵扯到我们目前还无法预估的更深层次的关系网。这些人会坐以待毙吗?不会!他们会疯狂地串联、反扑、制造舆论、甚至不惜铤而走险!‘两会’期间,代表委员云集,任何一点风吹草动都会被无限放大。如果在这个时候爆出大规模贪腐窝案、抓了一串干部,上级会怎么看我们东洪?我们辛辛苦苦营造出来的、刚刚有点起色的发展势头和稳定局面,会不会瞬间崩塌啊?”
我看着两人逐渐凝重的表情:“石油公司的划转和清退,固然重要。但再急,能急过全县的稳定大局?能急过‘两会’的顺利召开?划转方案可以稳步推进,清退工作可以分步实施,工人和家属的诉求,工作组可以继续安抚、登记、承诺一定依法依规处理,给他们吃定心丸。只要我们不松口,证据在我们手里,胡玉生和吕振山,他们一个也跑不了!”
我的目光变得异常锐利,语气却更加低沉:“现在动手,看似快,实则可能引发难以控制的连锁反应,打乱我们全盘计划,甚至可能让我们前功尽弃。而‘两会’之后……”他微微停顿,意味深长,“尘埃落定,局面稳固,县里就掌握了绝对的主动权和话语权。那时再动,就是雷霆之势,水到渠成。该抓的抓,该办的办,阻力会小得多,风险也会可控得多。”
我身体向后靠回椅背,恢复了平和的语调:“你们担心不抓人会影响划转和清退?我理解。但稳住工人和家属,工作组有办法。关键是要让他们看到希望,看到政府解决问题的决心和步骤。至于胡玉生他们,让他们再‘逍遥’几天又何妨?正好看看,还有哪些蛇虫鼠蚁会自己跳出来。证据,你们继续不动声色地固定好,把网织得更密、更牢。”
杨伯君和廖文波彻底明白了我的深意。这不是退缩,而是以静制动,以稳求胜。
“县长,我们明白了!”杨伯君深吸一口气,眼神重新变得坚定,“工作组会全力安抚工人情绪,做好登记和解释工作,强调政府依法处理的决心,但暂时不激化矛盾。对胡玉生和吕振山的监控和证据固定,我们会暗中加强,确保万无一失。”
廖文波也点头:“我回去给田书记汇报,公安局这边加些力度,确保不出任何乱子。胡玉生那边,也会安排可靠人手‘关注’他的动向。”
“嗯,”我满意地点点头:“辛苦你们了。记住,非常时期,要沉住气,更要讲究策略。田利民是党委书记,这个时候,要争取他,这样吧,下午,我和他亲自谈话,工人超编的工作,由他们公司党委挺在前面。”
这个时候,县政府办公室主任韩俊略显焦急的直接推门进来,来不及和两人打招呼,直接道:“县长,不好意思,我有个紧急情况,石油公司的人把延坤主席的办公室围了,我们去办公室敲门,没有什么动静,办公室门反锁,人在里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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